「知識型網紅」

Altia
6 min readAug 2, 20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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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最新一期的互聯網花生片場,我們有冏星人的說書計劃〈冏說書:提升自我、改變社會,七位知名作者帶你遊歷書本的新世界!〉遭殃,遭遇公關災難。

這件事件有兩種解法。第一種解釋方法是,冏星人自爆。冏星人的團隊成員在企劃下面開賬號,與質疑的網友對質、用很難聽的說話對罵。賬號自爆,身份是團隊成員,冏星人於是陷入所謂的「關公災難」:助理情不自禁地罵人,但她與冏有共同的利益關係。她並非處於可以自由說話,表達意見的立場。

但一件事件之所以會成為所謂的「關公災難」,除了是因為後續回覆的問題,好多時候都會有觸發點。這次的觸發點是以下這個留言的質疑:

但我不懂,其他6位各有自己的專長,您的專長又與他們都不同,您是以什麼資格或身份擴寫的?是您在國學的造詣上比陳茻高嗎?還是您的哲學修養可與朱家安比齊?我相信您很有才華,但我不懂您是以什麼資格為這6個人「擴寫」的。我為什麼要聽一個在領域裡足堪稱為專家寫的文章,被一個根本不是學這門學問的人進行「擴寫」以後,再由這個人唸出來的東西呢?請問您「擴寫」的文章有再交回去給其他6位檢查過嗎?

冏星人與朱家安都已經回應過這一則留言。朱家安肯定過冏星人整理稿件、梳理稿件用詞的努力;冏星人自己也提及過,稿件有來回檢查。

比起繼續用「關公災難」這個切入點,我更加想在這裡藉由這個機會,講講「知識型網紅」的構成、與及我對這些人的想法。

「知識型網紅」背後一般都有一隊小型團隊,而團隊背後有職責分配。這個團隊會包括負責資料收集和寫稿的寫手,負責旁白讀稿的配音員/演員,與及後期剪輯。這些角色或者會是同一個人,又或者會有多人,隨著團隊的規模、收入的多寡而定。但觀眾一般只會認識到負責讀稿的配音員,或者是出鏡的演員。為了維持品牌的連貫性,「配音員」好多時候都會是由固定的演員、聲音擔當,日子一長,就會成為了頻道的形象。

個人非常喜歡的「知識型網紅」平台,Extra Credit。

在冏星人的例子裡面,「冏星人」就是整個品牌的門戶,而大部分人搞錯了冏星人、羅振,或者是 Extra Credits 之類的「說書」的定位。

「知識型網紅」或者會強調自己知識有多淵博,或者觀點來自業界。但他們並不屬於傳統意義上的專家:他們並非研究某個理論家、學者、學說、特定一點的學術領域的研究者,也不負責生產原創的知識。「知識型網紅」會擁有領域內某些概論的知識,但他們最主要的賣點是調查、整理及報告既有知識的能力,與及他們的個人魅力。他們犧牲了「知識的深度」,以換取「廣度」的報導內容,目標是讓本來不會接觸到這些知識的一般人,也可以輕易入門。

最主要的理由是,「又深又廣」的知識並不可能。你只能選一個。深度不必然代表「離地」,但題材或會遠離大眾的眼光。一般的媒體期待的是受眾越多越好,題目自然比較「掂地」,大多數時候都會選擇廣度,捨棄上述所講的所謂深度。

何況,要在一個題材上生產具有創造力的、非常前衛的知識和理論,你需要擁有很熟悉該領域的寫手。這些寫手可能會是現役的學者,可能會是評論人,而這些人寫作的風格,可能與知識普及的寫作風格相差好遠。

這種「知識型網紅」,或者說,冏星人之類的「說書者」當然有其優劣。好處是,對於影片刊登前沒有讀過書、沒有接觸過相關領域的讀者、觀眾(也就是會看冏星人的 95% 以上觀眾),冏星人的講稿可以讓讀者決定要不要買一本書。藉由這些影片,觀眾也可能會學到書內的某些講法。一個比較簡單,甚至粗俗的講法,就是「掃雷」,或者說,「代理讀書」。

壞處是,「知識型網紅」的方向有限。相比起深度,他們更側重廣度。由此,他們可能無法給出深入的批評,或者是提供很特殊而前衛的觀點。如果你屬於上述所講的那5% 人,是讀過了書,期待有深入的批評,「說書」或者未必給出這些內容。

另一個問題是,「知識型網紅」背後有一組團隊,但通常只有一張臉孔代表所有人。所有的功勞、品牌的印象,都與這張臉孔/聲音,扣連在一起,而漠視了「團隊」的成果。一個很典型的例子是,Every frame a Painting 其實是二人組合,但觀眾長期只記得旁白的 Tony Zhou;當品牌要改變旁白(例如最近的 Extra Credits),觀眾自然會不習慣。

而且,當出現冏星人這類多人合作的企劃,就會自然出現「既然朱家安都已經是專家,那為什麼我得聽冏星人說話?為什麼不可以直接讀朱家安寫的文章?」的質疑。最主要的理由,在於一個平台只需要一個「知識型網紅」擔當門戶。招牌有多過一個,工序就會顯得重疊,不同的知識型網紅的名氣會互相競爭。

「知識型網紅」本來就是負責裁剪文本,為文本進行修剪的中間人。他們負責將太長的、難消化的知識和資訊(或者是,消化起來很費勁的內容),砍件,傳授給大眾。而當原文本身就非常簡單(或非常短),無需砍件,或者是已經有其他「知識型網紅」擔當這一步工序,其他的知識型網紅」自然無需再做。

最後,我認為,如果「知識型網紅」讀的書是些隱晦難懂,一般大眾很難讀懂而又很重要的書(例如說,歐陸哲學、外語書、前衛的論述、經典論述、科學領域的研究著作),知識型網紅的確是被需要的橋樑。相反的情況下,就會出現類似本文引用過的留言:為什麼朱家安(或其他「學術普及」、同類型「知識型網紅」)的稿件,要「被一個根本不是學這門學問的人進行『擴寫』以後,再由這個人唸出來?」,而不可以直接讀朱家安的講稿?

當然,這涉及的不僅僅是知識普及與否的問題,而是不同形式影響了內容的傳播——或者說,到底這代人比較喜歡看文字,還是看用相同的文字錄製而成的影片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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