くじら的伏流是「街」(まち)。這裡所謂的「街」,並不是如廣東話語境裡的「街道」,而是「城鎮」、「都市」等等形容詞。準確而言:東京。
《失眠夜裡打開窗簾》(寝れない夜にカーテンをあけて)始於電子版不收錄的「東京、一人暮らしにて」,光是標題,已經展現出這種企圖。專輯裡的內容屢屢觸及到城市景色:〈アルカホリック・ランデヴー〉提及到的終電、〈ひぐらし〉裡處處描寫晨間電車的擁擠、或〈ねむるまち〉裡對於室內的描述,一句「像是屍體一樣的毛公仔/今夜是大巡遊」及「吊起曬乾的內衣褲就像是我的臉」,這些恍如現代詩才會讀到的比喻,傳神地表現出整座房間及事主的頹廢。
始於東京的愛情故事〈金木犀〉,終於晨曦。專輯收場的〈寝れない夜に〉好似是整張專輯的微型:從平淡而起,以鋼琴及人聲合唱起首。隨著音樂逐漸推進,編曲的配器也逐漸變得豐富和戲劇化:先是加入效果(如撒金粉一樣啊不覺得嗎?)、鼓,繼而加入弦樂和貝斯,在最後回歸平淡。
音樂的編排呼應著歌詞的推進:從無所事事的失眠,眺望遠方的街道,想著想著,忽然想到在如此舒適的街道裡,「空腹、乾渴、烏鴉的叫聲/縱使我不再存在於這世界,也盡然是不會改變的事物」,將這種失眠夜提升到反思生活以致到生存意義的瞬間:生活實在談不上光鮮,日常陷入輪迴,「比起未來的事,更重要的是擁抱當下」,而當下什麼也無法成為。面對這些困境,主角唯一的救贖是:最起碼仍會流淚,由此感受到自己活著,仍有下一日。
這種因為無力而流下的淚水,其實與「唔好死」背後隱含的意思是類似的 ——所謂的「唔好死」,不僅僅是那些在遠方與你有著相同命運的人向你要求,要求你得活著,還要是繼續感受,感受「唔好死」這句話既隱含著的強制力和輕盈,與及這種混合所衍生的矛盾。矛盾最終無法解結 ,但誰又需要答案呢,反正還有下一日,下一次,或者再下一次。就先這樣,繼續這樣的活下去吧,說不准,那也是一種答案。